凯柏传(上)


牧师也有灵魂



新任的乡村教会牧师,去探访他的会友。
教会领袖中,有人先告诉他们的新牧师:"牧师,在这教会里,有几名‘不满分子’,他们给每一位牧者不少麻烦。他们有点儿怪,喜欢批评;有的好久都不来礼拜了。他们对教会经济上的贡献微不足道,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。你可以像前任牧师一样,不要去理他们就算了。”
这几名不参加教会聚会的人中,有个女子,名叫佩蒂.巴勒特(Pietronella Baltus),是磨坊主人的女儿,三十三岁了,仍然独身未嫁,禀性倔强。她跟几个同心的农民一起聚集,读读圣经,和几本宗教改革者所写的老旧书;有时,她宁愿单独敬拜,也不肯去参加教堂里的聚会。他们坚守起初的信仰,绝不妥协;认为那些心持两意,假冒为善的教牧,说些逢迎人的好话,却不能使灵魂饱足。灵魂无法在缺乏真理喂养下活着。
邻近的人告诉她,牧师在附近探访,也许不久就会来到她家。佩蒂决绝的回答:"我与那人毫无相干!”
她的朋友说:"不过,佩蒂,不要忘记,我们的牧师也有一颗不灭的灵魂,他也往永恒里去!”
牧师来了。他觉得牧者有照管羊群的责任,不管他们的问题在哪里。在见面的时候,佩蒂拒绝同牧师握手,因为她相信他们没有相交;是牧师坚持,她才同他握手:不是因为他是牧师,是因为同为人类。
但是,经过朋友的劝解,佩蒂的敌意基本上有些消除了。她用相当长的时间,同牧师谈论今世与永生的问题。她说到自己有永生的把握;并且劝勉牧师,必须确定有永生的盼望,否则将要永远失丧。
牧师听的时间多,说的话少。分手的时候,他还要再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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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不满分子得满足


那新牧师是凯柏(Abraham Kuyper,1837-1920)。
凯柏于1837年十月二十九日,生在荷兰海边Maassluis牧师住宅中,父亲约翰凯柏(Rev. Jan Frederik Kuyper)是那里的牧师。照他祖父的名字,起名亚伯拉罕。他从小就爱海,对着浩瀚的海洋,充满了憧憬。他在加尔文派的熏陶下长大。
1849年,约翰牧师应荷兰南部礼敦(Leiden)教会约请,作他们的牧师,举家迁往那里。亚伯拉罕凯柏就入了礼敦大学。
1862年,九月二十日,凯柏还不到二十五岁, 得了礼敦大学(Leiden University)的神学博士学位。 1863年七月一日,他同约安娜(Johanna Hendrika Schaay)结了婚。 新婚夫妇都来自城市,去位于荷兰西南部的乡村卑斯得(Beesd), 牧养他第一个乡村小教会。
八月九日上午,凯柏正式就任牧师,是由他父亲约翰凯柏牧师主持。那天晚上,他的就任讲章,经文是约翰壹书第一章7节。 虽然是正统信仰的信息,但他在讲台上,持守道德上的诚实,只能讲说他自己所知所信的。他的会众大部分也都满足现状,不注重灵里深入的追求,对于这位神学博士很满意。问题仍然是"不满分子”。
他们倒不是对他个人有意见。他们不满的,是牧师的正统信仰里,有一半自由派的思想。凯柏牧师觉得他们不是死气沉沉的会友。他们的圣经知识很丰富。他们注重属灵的事。他们的生活表现很有规律,而保持归正教会对世界的观点。他们不是谈论宗教,而是谦卑的见证圣经永恒的真理,以温柔敬畏的心,说明"心中盼望的缘由”。
凯柏同他们谈论,有时且是辩论。但他勤去探访他们,建立了彼此的感情。青年牧师自然邀请他们来参加聚会。他们拒绝了;并且坦白的说,前任牧师不传讲真理,他也是如此。
真理!这班简朴的农民知道真理?他们连拉丁文都不懂,更不用说圣经原文了。这感受仿佛是博学多识的亚波罗,握着亚居拉织帐棚粗糙的手,听他说是对基督更认识。凯柏真的惊奇。
他们指示真理给他:神创造万有,唯一的目的是为了祂的荣耀。祂的主权统管万有。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荣耀神。
这是伟大的发现!大有学问的博士,竟作了卑微农民的学生。他不顾牧师的尊严,放弃了世界的虚骄,同他们谈论。他发现,从此以后,主日的讲坛自由释放得多了。
从那几个不满现状的人,所看见,所听见的,使凯柏对自己的生命作了深省。这转变时期的结果,是他经历了神"全然主权的恩典”。他没有不满他们,没有反对他们;反而谦卑的接近他们,想了解他们,从他们学习自己不知道的。十年后,他写道:

我没有定意反对他们,直到现在我仍然为了所作的选择
感谢神。他们不动摇的坚持,成了我心灵的福分,是我
生命中的晨星。我有了所持守的道,却没有寻得和好的
福音。他们用简朴的话,告诉我灵魂得完全安息的唯一
方式:敬拜高举那位行作万事的神,或立志,或行事,
为要成全祂的美意。

凯柏常去跟那位农村女子佩蒂谈话,更深的受她归正信仰的影响。凯柏的父亲本是正统的归正派信仰,但趋向中和,成为一位传冲淡的福音信仰的牧师。凯柏受教育的礼敦大学,是有名的自由派学府;但他自己对加尔文思想认识颇深。不过,还是那位约比他年长七岁的佩蒂大姐,作了他属灵的母亲。她帮助启导凯柏,把知识转化为宗教经验,和神学的信念。他们在基督里的友谊,持续了半个世纪,直到她在1914年三月二十六日离开世界。佩蒂一直关心凯柏的事工;凯柏也一直感激记念佩蒂。
在卑斯得乡村教会,四年的事奉,是凯柏最重要的准备时期。那几名归正信徒帮助他,从半正统,半自由派的思想混沌中进入光明,从游移浮荡而建立在坚实纯正的根基。在这根基上建造,发展,有超奇的成就。凯柏成为神学家,政治家,演说家,大学创立人,报刊主编,作家,教会改革家,领袖,组织家,旅行家,在每一方面,都有杰出的贡献。最重要的,不是他的才能,不是他的贵为首相,而在他始终是谦卑奉献虔诚的基督徒。历史记载,他是在荷兰混乱危难中神兴起的领袖,也是加尔文以后最杰出的领袖。
1867年,凯柏接受悟垂克(Utrecht)教会的约请,担任他们的牧师。
十一月三日,凯柏向他所爱的卑斯得教会作告别讲道。他选用的经题,是马太福音第六章12节,主祷文中的第五项请求:"免我们的债,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”。他说:

"我现在感觉到良心的控告:我在自己还未全心悔改归
向福音的时候,就胆敢到你们中间担任牧职;因此,使
你们在某种程度上,也分受我信仰动摇的困扰...现在请
你们中间爱我的人,与我一同跪下,同我祷告,也为我
祷告,求主赦免我的债。”

凯柏离开了那安静的乡村,可爱的会众,去省会悟垂克。他不是为了高薪厚俸,不是羡慕城市上流社会的生活;而是去争战,为了神的荣耀。凯柏已经准备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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征文的神迹


礼敦大学的达扶立教授(Prof. Matthias De Vries),兴奋的告诉凯柏,一项有奖征文比赛的消息;他并且坚定的对他的学生说,那是天造地设为了凯柏预备的,极力鼓励他参加。凯柏本就长于文学,既然教授对他信任,殷切的期望,他决定尽力以赴的一试。
教授不能制造天才,但可以引导他们的方向。达扶立就是这样一位关心学生的教授。他是卓越的荷兰语文学者;他锐敏的觉察出凯柏是一名卓越的学生,这样,很快他们就成为亲密的知己,建立了特出的一生友谊。
发起征文的,是歌乐宁根大学(Groningen University),题目是:对宗教改革者加尔文和拉司基处理当时教会问题方法的比较与评价。
凯柏积极的搜集资料。他很快的找到了加尔文的著作,放在房内的书桌上。但是,拉司基(Johannes A Lasco, aka. Jan Laski, 1499-1560)是个问题。其人是谁?其思想如何?

其人何人


首先,凯柏到礼敦大学图书馆。那里竟然找不到任何拉司基的著作。国内另外二所大学及神学院图书馆,也是如此。所能找到有关拉司基的资料,简略提到那位波兰的宗教改革者,所列他的著作有十六种;以后找到的资料,列有二十四种;但拉司基的作品,却连一册也没有!凯柏遍查法国,德国,英国各大图书馆藏书目录,所列只有三四本。看来拉司基的作品,在三百多年的历史灰尘中消失了。
凯柏可以想像得到,所有想参加征文比赛的人,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;恐怕连出这题目的教授,情形也不能够好到哪里去。但只根据有限零星的资料,摭拾别人的评引,而没有看到拉司基本人的原始作品,了解他的思想,无法在学术上作合理的评价。衡情度理,最合逻辑的决定,该是放弃参赛的打算。
凯柏去见达扶立,把放弃努力的想法告诉他。那位热心的好朋友劝凯柏,不要急于作放弃的决定,还得试作最后努力:"凯柏,事情还没有那么绝望。我们这个好国家,有许多私人图书收藏。 我父亲是哈伦(Haarlem)教会的牧师,有不少教会历史书籍,我建议你去找他;即使他没有拉司基的著作,也可以指引你哪里去找。”凯柏见达扶立的诚意,就动身北上,到了约二十哩外的哈伦牧师住宅。
白发的老牧师,很亲切的接待他。知道了凯柏的来意后,老牧师说:"凯柏,这是很好的一项工作。我很愿意帮你忙。我想,我没有拉司基的著作。 我有一本门诺(Menno Simons)的小册子,讲到拉司基。至于他本人的著作,不,我想我一无所有。不过,我不妨找找看。那要费些时间,这样吧,你一个礼拜后再来一趟。”凯柏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果。他并不感到失望;因为本来就没抱着希望。
不过,凯柏还是再次搭北上的火车,如约去了哈伦,只当是到林野作一个下午的消遣,调剂调剂枯燥的研读生活。
老牧师慈祥的欢迎他,进到屋里。然后,指着桌面上的一大堆书,以平淡的语调说:"看,凯柏!这是我所找到的。”说来好像是世界上最寻常的事。在那里的大书小册,几乎是拉思基全集。
这牧师书房出现的神迹,对于凯柏,好像是饥饿疲乏的旅人,在小店的点心盘里,发现吗哪。在所知的罕有图书目录里找不到的书,在各大图书馆找不到的书,似乎是绝版了,竟在这老牧师书房里出现!谁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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峰回路转


把全欧洲收藏最丰富的拉司基著作带回家里,凯柏望着那神赐的奇迹,心中充满了感恩。这使他深信,神的手引导着他的道路。
在自由派的礼敦大学,凯柏以最优等Summa Cum Laude毕业;在灵性上却陷入最低潮。进了神学院的这两年来,凯柏久已不祷告了。他的心注重在学术;自由派的教授们,把诱人的酵注入他的思想里,使他把以往接受的正统信仰,丢在遗忘的角落里,以为是见不得人的过时旧衣。
在神学院里失去了神;在老牧师的书里,又找到了神。
凯柏欢欣,有了信心,几乎觉得有使命完成这项目标。在以后的八个月里,奉献为了论文比赛而研读,成了他主要的工作。结果,他用拉丁文写的论文,赢得了金质奖章。主持的穆陵教授(Prof. Muurling),给予这位神学生和他的论文,无限的赞美。
1862年,凯柏征得歌乐宁根大学同意,把这篇论文修订增益,作为他的博士论文。
1866年,在卑斯得教会,凯柏编订出版了拉司基全集,并且写了一百二十一页的"绪言”。
这猎书的经验,给凯柏极深的印象,成为他灵命转机的第一步。十二年之后,他写道:

寻得拉司基宝藏,是我参加论文比赛的关键。是一位忠
实的朋友介绍我去那里,但他自己对那藏书一无所知。
在一周之前,连那宝贝的物主,也只依稀记得拉司基的
名字,却不能确定有没有那波兰宗教改革家的著作。如
果人想要真知道神迹的意义,必须在人生的道路上一番
艰苦挣扎,才会惊奇的发现。现在我这样说,仍有无限
深的感恩敬拜感觉。那时,我的心受到强烈的感动,恢
复了疏忽已久的祈祷感恩。我不能否认,那绝非老妇的
故事,妄言"神的指头”。
这难以置信的经验,在我灵魂的深处,留下了持久的印
痕。我每逢回忆这可记念的事迹,想到神寻找拯救我的
大爱,我的思绪常是回到神如何赐给我拉司基的著作。

加尔文和拉司基,两位十六世纪宗教改革家,都是过世已久了,为什么歌乐宁根那样的学府,会忽然对他们垂以青睐?
原来歌乐宁根大学,虽然早已趋向自由派,却以福音信仰自命。当时的荷兰,像在美国一样,流行反加尔文情绪,以为他太过严峻和狭窄。而出身波兰世家的拉司基,曾在流落英国的欧洲大陆宗教难民教会中工作,虽被反对的人称为"波兰之熊”,比较起来算是中庸能宽容。凯柏当然不会存心趋附,迎合时好,口笔与心相违背,在学术上是不诚实的;但以那二十三岁的青年当时的教育背景,不免受影响而有诚实的成见,也自然会持有类同的看法。
就这篇论文而论,在信仰和学术的观点上,都不免有些缺陷。但这研究的过程,对他有极大的益处。首先,使他在早年就对这二位宗教改革家的思想和功业,有深入彻底的认识。其次,这得书的神迹,使他转向谦卑感恩的属灵心态;以后,随着灵命的进深,对宗教改革也有多向度而深入的了解。同时,引起他透视并关注教会的问题。所以,这不仅是历史的兴趣,也使他想到此时此地的荷兰教会。神需要在基督徒的生命和生活,社会的各层面,都有完全的主权,彰显祂的荣耀。谁想得到,这神迹不但奇妙的影响了凯柏的一生,也影响荷兰全国,以至世界的神学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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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挫的大益


获奖的欢欣过后,精神松弛下来,反映出凯柏精力损耗的严重程度。他完全崩溃了。他可能手拿着一本书,整个小时的坐在那里,连书名都读不进脑子里。他试着回复童年对船的憧憬,买了工具和材料,建造了一艘模型的船。那具体而微的小船,连细节都甚完备,却不能载他驶回童年的宁静。未婚妻很体贴他,为了逗他的趣,把她自己的名字"约安娜”绣了一面小旗,悬在船桅上。
医生建议他易地休养,以恢复健康。凯柏去到德国法兰克福附近的科泊(Caub),他未婚妻有几个朋友住在那里。在那新环境六个星期,他的健康恢复了很多。
这场病,前后约有十个月的时间。在恢复期间,凯柏读到一本宗教小说The Heir of Redclyffe,是当时的英国小说作家容琪(Charlotte M Yonge)写的,一时曾脍炙人口,助长了牛津运动精神的发展。
这部长篇小说中,有两个性格相反的人物:腓利是世界成功的典型,聪颖,刚健,自信,善于谈吐周旋,在任何环境,都可说是适者生存;另一个是顾依,温和,仁爱,似乎是柔弱的人,关怀别人,而有信仰。当二人在一起的时候,腓利愿意处处占先,控制;顾依却是谦退,忍让。凯柏作为一个读者,完全与腓利认同。但到结束的时候,情形改变了。顾依在濒死时,现出温柔才是有约制的勇敢,死亡是得胜和永生。书中也表示,教会有母性的爱,照顾她所有儿女的脚步。
1862年九月二十日,凯柏获神学博士(Th.D.)学位。他准备进入教会事奉。


旷野的呼声:教会改革


阿姆斯特丹
阿姆斯特丹是荷兰最大的港口都市,原来名字的旧拼法是Amstrelredam,被称为"平安之母”(Mater Salem)。 远自宗教改革时期,就有更正教信徒,因为受罗马教迫害,从欧洲各地来这里避难。因此,这城市传统上是更正教信仰,教会是国际化的,而且有影响力。到今天,更正教信徒,还记念这个城市,而且爱这个城市;有些教会机构的大规模国际性会议,常在那里举行。
1870年,有教牧出缺。 教区的选任委员会受命遴选;他们选任了凯柏博士(Dr. Abraham Kuyper)。
八月七日就任后,凯柏于八月十日,在阿姆斯特丹大座堂中,作第一次讲道,题目是"生根建造:教会是机体,也是建构”。经文为以弗所书第三章17节:"基督因你们的信,住在你们心里,叫你们的爱心有根有基”。"有根”,说明教会是有机体,自然的合一与和谐,要向下扎根,才会生长;"有基”,说明教会是建构,要在信仰上立基础,并且按照神的规制建造,照着山上指示的样式,不止是基督徒,而且是归正的基督徒,让主在凡事上居首位。
凯柏个人与神有深密的交通,有坚定的信念,坚信圣经启示的真理,对圣经应用有整全的认识;因此,他传讲的信息,能够深入听众的心思,触动他们的情感,而影响他们的意志。他信息的中心,是教会的改革;他的话语带着生命力,注重实践在生活上;他言词中肯,而有深湛的灵智。
他不倦不息的推动教会的洁净,由沉睡麻木而恢复生机,并且重新建造。他的目标和范围,不仅限于阿姆斯特丹一地一区,而是全国教会的改革。

信仰之争


当时的阿姆斯特丹,总人口为二十六万五千,其中荷兰教会会友约十四万名,包括男女和孩童,分属大小十四所教堂,其中一所是大座堂。教区议员成员一百三十六名,二十八名为教牧,其余是长老和执事。
在1867年时,教区议会大多数是由自由派 (新派) 人士控制;但选任委员会情形不同,组成分子都是保守派正统信仰。当然,遇有因辞职,退休,黜免,死亡,或因失障等原因离职造成空缺时,委员会只选任正统信仰的归正分子充任。教区的二十八名教牧中,多属自由派;他们虽然不是永任,但教区选任委员会无权革除他们,只能调任。其他长执则是常任成员。此后,自由派的长执离去了,正统信仰的成为多数。所以,在1870年的时候,他们能够聘任凯柏博士任牧职。
1872年三月二十七日,有十七名长老联名发表宣言,声明自此以后,他们将不参加凡自由派教牧主持的聚会或礼仪;特别拒绝接受自由派教牧主持的圣餐及圣礼。他们说,这不是造反,而是基于深深的宗教信念:我们是为了信仰。
这次信仰之战的导因,是在于对基督身体复活的意见。早在1869年,阿姆斯特丹区会正式宣布:在一切讲道中,不准否认或批评圣经中的神迹。但在1871年时,有个胡根祸玆牧师(Rev. P.H. Hugenholtz),在复活节讲道,否认基督身体的复活。一位长老致函阿姆斯特丹区会,请求依法革除那牧师;区会依情转呈上级大会。大会却认为关于主耶稣基督复活的教义,教会法规并无明确的表明。这样,等于任凭他们讲论,并不采取任何纪律行动。因此,引起那十七长老宣言。并不是他们心地狭隘,不能容忍异见,而是要卫护教会的纯正,保守历史性的基督教信仰。
在自由派(新派)方面,也不肯就此罢休。他们鼓动了一千余名男会友,并二百四十五名女会友,签名表示抗议,显然声势壮大;于四月十七日,把文件送交区会,文中称那十七位长老是"哗变”。
区议会随即于四月十八日召开特别会议,检阅双方文件,推定一个委员会草拟答覆,提交区会讨论;委员会则委任凯柏为主稿人。凯柏义不容辞,接受了。
九月二十七日,区会特别会议接纳了委员会的文稿,并通过印发给全体会友。这样作的目的,是让信徒了解整个的事实经过,并让区会内外都知道,阿姆斯特丹教会的信仰立场。结果是出了一本长达一百四十一页的小册子,录有双方全部来往文件及全部签名,并对他们的抗议,逐一分析答覆。凯柏笔下的文字,是客观的,心平气和,析理分明;用字遣词,完全温和有礼,无懈可击,却是毫不留情的把自由派的抗议驳得荡然无遗。对于这样的文件,连自由派的人也佩服无已;虽然他们对于文件的内容忿恨不满,但只能悻悻于心,而哑口无言。
战争的序幕,就这样过去了。不过,只是表面的平息。荷兰教会内信仰的两股潮流,仍然存在,信与不信的,不能同负一轭,"一家自相分争”的情形,仍然持续下去。
荷兰教会的信仰之争,到现在已显然可见:不是一地一事之争,而是仇敌撒但魔鬼有系统的诡计。新派的人,侵入了神学院的讲席,占领了学府,然后,他们的党徒,占踞了国家教会的高位。
从新约教会开始以来,在施行洗礼仪式时,施洗者宣告:"我为你施洗归于父,子,圣灵的名。”但在1870年,国教总会受到了新神学派的压力,准许施洗者说:"归于信,望,爱”,或说他们认为适当的语句。这标识着重大的改变。因为奉"父,子,圣灵的名”,是表明承认三一神的位格,也就是神的主权;但他们竟改为一项抽象的观念。换句话说,失去了信仰的主体。
这项措施,刺激了正统信仰的基督徒,有的且甚为激忿,认为是敌基督的手段;但一阵狂烈的反应过去了,依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。反应止此而已!而且总是等事情发生了才有所反应,终究不是办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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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革的助力和阻力


自由派神学是一种神学上的异端,必须从神学的观点去了解,去批判;自由派神学造成教会问题,必须以健全教会的体制去防杜,去解决。
凯柏早就看到,对抗自由派神学,不能局限于讲坛上的教导。 1871年三月十四日,凯柏在阿姆斯特丹开始了一系列的讲座,批判自由派神学,指出其虚假,空泛和贫穷。他指出,自由派神学不过是海市蜃楼,披上基督教的形象。以后,这讲座也推广到荷兰其他城市。
凯柏综括自由派的错误信仰,仿照"使徒信经”的字句,代他们制订了一个不信派的"信仰告白”,这样说:

我,现代主义者(自由派),相信神是所有世人的父;耶稣不是基督,不过是拿撒勒的拉比。我信人性本善,只需要努力进到更完全。我相信罪只是相对的;罪得赦免不过是人发明出来的。我相信所有人类都有更好生活的盼望,所有人类都能得救,而没有末后的审判。

至于自由派人士,他们宁愿阴谋经营,破坏教会的信仰,对于未经授权代劳的"告白”,非心所愿。不过,这个"信仰告白”,揭发了自由派神学的真面目,直指他们只是败坏的异端,使他们无所遁形;他们却又无从反驳,辩说自己并不是那样。同时,也使信徒知道如何分辨,谨防危险。当然,自由派对凯柏是恨之入骨了。
在最初的时候,凯柏几乎是孤军奋战,发出旷野的呼声。但既然是神学上的抗争,还是需要更多的凯柏,唤醒信徒,奋兴教会,成为坚强的阵营。因此,成立学府,训练神学生,作为教会的主干,这需要就愈来愈显明了。
至于改革教会的步骤,凯柏采取先纠合同志,成立团契,互相勉励,共同祷告。参与的人,必须信仰保守,纯正,重生归正,相信全部圣经是神绝无错误的启示,接受主耶稣基督为救主,也让祂在个人生命和生活上,有完全的主权;并且遵奉主的差遣,传扬福音;不但使个人得到救恩,还要进而为主征服社会和文化,让基督作王。为了这个目标,大家同心合意,共同努力。首先是尽力从现存教会争取内部的改革;如果这个重建复兴的目标不能达到,就出去建立不属于国教的自由归正教会("自由”的意思是"自主”,与"自由派”大为不同)。
凯柏有坚定的信念,从不怀疑他的观点,目标和行动,是正确的。他坚持,艰苦,孤单,忍耐,进展是缓慢的,但终于有了进展。
不过,最使人痛心的,是部分正统信仰的信徒:他们宁愿抱持寂静的敬虔,在家作循规蹈矩的基督徒,而过平安喜乐的生活,却不愿牵涉入信仰的战斗。他们多是重生的基督徒,却是活而不动,爱而不热,甚而其中包括有名的敬虔领袖。他们不仅置身事外,而且对加尔文主义信仰心存畏惧,有时还加以批评攻击。这对教会改革的阻力和伤害,是难以想像的。
1886年, 凯柏和七十五名教会领袖,不见容于荷兰国教会,遭受革除。申诉辩解,得不到结果。奋斗多年的改革,不仅走了许多个第二哩路,更走到了尽头。他们开始以"读经”的名义聚会,结集的同道越来越多,都以为国教会的腐败,已不堪救药。于是,有约十万信徒,二百个教会,正式脱离国教会,另组成荷兰改革宗大会。
实在说来,那时的荷兰国教会,并不尽是自由派(新派),更远说不上无神主义。在其中,也有许多是信仰纯正品德高尚的基督徒。只是国家教会,是以政治为前提,愿意把全国维系在一个宗教系统之下,只注重形式,而不注重信仰。他们不曾有迫害教会的行动,也不曾限制他们身体的自由;但在政治上予以不方便,在法律上不给予非国教信徒应有的权利。比起罗马天主教来,荷兰国教会算是好得多了;甚至比十七世纪的英国圣公会也好得多。荷兰的非国教基督徒,并不会因信仰而被监禁。简单说:他们的地位,是被容忍而不被承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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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由大学



他们把他从我掳去,
用他们所有的疑思,奇想,
啊,我最爱的儿郎,
曾经是深藏在我心上。
---勃朗思威(Bronsveld):"母亲的怨诉”

作者是一位牧师。当他写这首诗的时候,可能想到一个历史的事件。
约在1360年,鄂图曼帝国的牟拉德苏丹(Murad I),向欧洲扩张。当时的基督教国家,或在自相杀伐,或同教皇斗争,结果是屡屡败给牟拉德。牟拉德掳去基督徒孩童,有时在他占领的地区征募,把这些少年人编成特种部队,精选人才来教导他们各种战术,战技,行政,学问,最重要的是彻底灌输回教的教义,成为优秀的精英干部,在宫廷事奉他。这种军队称为"占尼撒理”(Janissaries, 原为Yeni ceri) 意思是"新军”。苏理曼(Suleiman)和以后的领袖们,也沿用这种办法。那些归信回教的少年们,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基督教家世,完全效忠于土耳其苏丹,不惜与父兄为敌,以至杀死他们。
欧洲的学校原都是教会建立的。西方的文化和近代文明,都是源于基督教。但到十九世纪,情况改变了。无神的人本主义,弥漫在思想界:反对宗教的乱民政治,不信神权能的生物理论,否认神权威的评经和自由派神学,把许多少年人,整批整群的掳去了,离开了教会的怀抱。
在教会中,冰冷的教条主义者,以为抱持着教条,就是固守了真道,把敬拜的仪式,当作了敬拜的内容。寂静的敬虔主义者,则以为教条无关重要,知识更是叫人自高自大;只要个人得着救恩,有好的品德,一切问题自然消失。他们抱持司班耐(Philipp Jakob Spener, 1635-1705)的教训, 努力高举富兰克(August Hermann Franke, 1663-1727),辛森道夫 (Count von Zinzendorf, 1700-1760)当作经典,却饮水而不思源,忘记了敬虔运动来自司班耐创的哈礼大学(University of Halle)。至于占人口多数的世俗派,就忙忙碌碌的赚钱生活,把生活当作生命的目的;虽然也有宗教活动,那只是生活的一部分,习惯的出入教堂,以为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,连奉献金钱也当作是投资。
但仇敌在认真的加紧工作,连连的胜利,忙碌的收取战利品。乱民政治在法国得势,排除了宗教,还输出革命思想。人本主义则以人为万事的尺度,把神隔绝在思想的宇宙之外。自由派则占领了神学的讲席,派遣他们的门徒,去侵入教会,学校。
一间一间的教室失去了。一所一所的学校陷落了。一座一座的教堂失守了。不,各种各式的活动仍然继续着,只是真理的旌旗不见了,主耶稣基督不再是尊荣的中心。
大多数的基督徒仍然在沉睡。有时,他们也感觉到讲道的味道不同了,但他们以为是自己余梦未醒;或以为教堂换了新人,自然需要慢慢适应,久之也就安于现状,懒于去思想其变迁的原因。实在说来,总是少数领导多数;而领导的人,总是怕变迁的人,因为那等于失去了安全的领导地位。只有少数,微不足道的少数,注心于信仰的重要,他们想讲话,想行动;但可惜声音太小,没人注意。最后,他们只好黯然离去;教堂空出了几张椅子,但教堂的奉献收入没有显著减少,教牧的收入反随着年资而加增。
信徒离开了教会,信徒的孩子们不可能不受教育。他们进入了学校。但回到家里的时候,可以在他们身上看出改变:他们不再渴慕属灵的事,在言谈之间,也表示对真道的怀疑。世俗的基督徒,对这种现象全不在意;他们只要孩子进好学校,读书成绩好,将来找到好职业,生活富裕,事业也满意。信仰吗?似乎没有什么现金价值,不能增加收入和光荣。因此,在他们是一切如常。
敬虔的父母们,态度就不一样了。他们警觉到孩子灵命的枯萎,死亡;由中学升入大学后,这种可怕的改变最显著。他们搜索心灵的省察:是作了什么错事?是神离开了我们?他们呼求神,呼求神,恒切的呼求,但看不见显著的效果。啊!他们想到了少年奥古斯丁(St. Augustine)的经历, 在离家往异地求学的时候,如何被异教思想掳去。"占尼撒理”的事件,现在实现在他们身上。有位敬虔的父亲,在神面前流泪呼求,求神叫他的儿子回转,否则叫他死了,免得羞辱主的名,或反抗神,传播人本主义的思想,为害别人。这种痛苦的心情,就像是作基督精兵的父亲,在战争中为了对主效忠,为了责任,宁可忍着心,杀死成为"占尼撒理”的儿子!更可哀的,是自己当初无知,亲手把儿子送在掳掠的人手中。
不少的家庭里,可以听到母亲的怨诉,为了被掳的儿子,向神哀哭:"他们掳去了我所爱的儿子!”但安慰在哪里?如何能使被掳者归回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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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仰的危机


十六世纪宗教改革的结果,荷兰在信仰上成为改革宗,并且脱离西班牙的统治而独立,成为反抗罗马教人士的避难地,是一片自由乐土。后来,又受法国辖制,直至十九世纪初,才脱离法国。虽然如此,在思想上却深受当时流行的自由主义影响,只在名义上仍是基督教国家。本来学校是由教会创办,由教会管理,教育培养的人才,为了教会服务;现在的情形是,教会和学校都由政府经营,由政府维持,当然也是为了政府服务。这是说,由反教会和自由派的人,控制了教会和学校。
1870年的荷兰,全国约有四百万人口,有三所大学:礼敦大学,歌乐宁根大学,悟垂克大学。当时,只有这三所大学是政府所承认的;他们也各有其神学院。所授的专业学位,包括:律师,医生,工程师,和神学学位,获得政府许可。无疑的,在这几所学校毕业的学生,可以获得工作,有高薪,得高位,前途是光明的。问题是他们的信仰。许多青年人,包括牧师的儿子凯柏,进入大学之门,就失去了信仰。如果"成功”的定义,只是物质的享受,他们是成功了。如果教育的目的,只是学术知识的追求,他们是达到了目的。但人生的路程,并不限止于今世,而还要有永生。
可是,在信仰上的堕落开始了,会更快更深的滑落下去。
凯柏毕业了,进入了教会事奉,经过了漫长的摸索,艰难的挣扎,仰赖神的恩典,才获得了光明的新生。但他的母校,和另外两所大学,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。三所神学院依然都存在;不过,只剩下了空壳,内部完全被不信派所腐蚀窃据。系统神学没有了,变成了宗教研究;实用神学课程也取消了;圣经不再被认为神的话的权威;基督教只是许多宗教的一种,虽然他们仍以为是较高级的宗教。
如此以来,高等教育的沦陷,不仅造成青年一代信仰的危机,使他们迷失;更失去了供应教牧人员的训练基地,使教会没有从神来的信息,使神的言语稀少,造成教会荒凉,延而影响将来临的世代。关心神家的人,自然能预见到可忧的后果,认识这是根本的问题,尽量的想办法,努力求取救济。